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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的灘涂

2018-11-11 10:05 來源:寧德網(wǎng) 鄭美珊

寧德網(wǎng)消息 (鄭美珊)

近幾年,每到三冬時(shí)令蟶苗下苗的季候,我總極力勸說母親,灘涂上的活太累不要去做了。無奈母親總是與往年一樣,在下蟶苗的季節(jié),就撒下蟶苗。還說種蟶是有趣味又不累的活,下了苗,又不要人管。每次母親總是這般搪塞我。

蟶苗靠吃海水里的微生物長大,半年后,一粒粒從米粒那么小,長成大拇指那么大,殼薄肉厚,肉嫩味美。村里的鄉(xiāng)親們都知道,挖蟶是個(gè)苦力活,不是壯勞力干不了。一個(gè)潮水下來,毒日炙烤,腰酸腿軟,有“收種傷兩膝”之說。如今的年輕人,大都不愿意干這苦活。我雖然海邊長大,也從未曾下過灘涂,甚至母親經(jīng)常勞作的灘涂地,也不曾去過。直到前些日子,我下了趟灘涂,才真正體會到挖蟶的艱辛。

一日,我回到家鄉(xiāng),寂寥的村莊,看不見多少人影,大概人們都下灘涂挖蟶去了。村邊的椅子上坐著幾位老人在嘮嗑,他們看見我就說,你父母都下灘涂,潮水正在漲潮,過一個(gè)小時(shí),就會回來了。我沿著海堤走去。平日母親有提到過灘涂地的位置,大概在海堤最尾的方向。一望無際的海灘地,滿是彎腰挖蟶的人。每年端午節(jié)后的三伏天,是村莊挖蟶的高峰季節(jié),村里的種蟶大戶這時(shí)候都會雇上很多人來幫忙挖蟶。灘涂上挖蟶的人群,清一色“惠安女”裝扮,我只能瞪大眼睛,努力在人群中尋找父母的身影。突然,在一處的灘涂上,我終于看見了熟悉的背影。我飛快地向著母親的方向跑去,大聲呼喚著。在灘涂上挖蟶的父母親,聽見我的叫喚聲,向我揮手說,漲潮了,我們就回來了,你先回家去吧。“我不回去,就在海堤上等你們一起回家。”隔著海風(fēng)的呼聲,我大聲地回答。這時(shí)的海域四周,在夕陽的余暉中顯得格外安詳??匆姼赣H拿著水壺遞給母親,兩道身影是那么的和諧。其實(shí)父母親完全不需要這份額外的收獲,他們只是歡喜勞作,總是把勞作成果饋贈給親朋好友??粗麄冑橘氲谋秤?,我暗暗下了決心,作為海的女兒,我一定要親自體驗(yàn)一下挖蟶的勞作,不為別的,只為下一次更有理由說服母親。

次日,母親見我執(zhí)意要下灘涂,只好為我備好下灘涂的行頭。母親說灘涂上的軟泥,一下子踩下,會沒過大腿,并且貝殼螃蟹多,稍有不慎會扎腳。說著,母親又拿出一雙厚襪子,套在我的腳上,再用帶子綁緊褲腳。我隨著父母親加入到海堤上挖蟶的隊(duì)伍中。隨著潮水慢慢褪去,人們肩挑蟶簍,從村子的四面八方涌向海灘。一波一波的人潮迅速向蟶埕聚集,勢如千軍萬馬,蔚為壯觀。下了灘涂,我緊跟父親母親,學(xué)著他們的示范動作,一腳踩下,要邁大步伐,不然兩腳陷入海泥,挪動非常吃力??墒菦]走幾步,我已氣喘吁吁,終于到了灘涂地。母親說告訴我,家里之前有多塊灘涂地,有的在別的島嶼上,收種時(shí)需要船只,這幾年干不動了,大多數(shù)送給別人種了,只留下這兩塊灘涂地。她和父親雖是古稀之年,身體還算硬朗,權(quán)當(dāng)留個(gè)念想。

挖蟶真是個(gè)苦力活,兩腳踩在過膝的灘涂里,整個(gè)人彎著腰,面朝海泥,對著密密麻麻的蟶穴,兩手插下去,撥開海泥。個(gè)個(gè)海蟶躺在蟶穴里,蟶殼綠中透白,還有兩只能伸縮的小腳,我慌忙撿起,扔到蟶簍里。母親看了說,讓我再往下深挖,蟶穴會在很深的海泥里,因?yàn)榉琶鐣r(shí),海蟶為了吸取更多灘涂的營養(yǎng),它們就往深處鉆。到收成的時(shí)候,都鉆入半米多深的灘涂里。我試著往深處挖,果真蟶穴里躺著好多海蟶。它們挪動著蟶腳,還在放水,好像我這不速之客驚擾了它們的夢鄉(xiāng)。過了兩個(gè)小時(shí),我已經(jīng)沒有之前的勁頭,腰酸腿麻,背上頂著炎炎烈日,在茫茫的灘涂上,找不到遮陽的地方。我盼著潮水盡快漲潮,好收工回家。母親蟶簍已滿,雙手還不停的左右開弓,不愧是鄉(xiāng)親們眼中的挖蟶能手。我在想,平日里母親的腿腳不是很利索,可在灘涂卻步履輕快,似乎一下子變年輕了。是什么激發(fā)了母親的潛能,也許是她生在海邊,長在海邊,她能讀懂海對她的情感,她也把海的遼闊,博大的胸襟,融進(jìn)了自己的生命。

看來,今后我也沒必要?jiǎng)裾f了。

責(zé)任編輯:葉著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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