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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著文字去旅行 | 劉翠嬋:霞浦 慢游 漫游

2023-05-01 21:19 來源:蟬在地下


世上并沒有非去不可的地方,但一定有獨(dú)一無二的地方。

霞浦的山海之間,隱藏著一些獨(dú)一無二。

可沉迷留憶,當(dāng)然,也可以忘記。

鄭德雄  攝

賞 海

天落在灣上屋頂

近旁只有海涂和濁浪

遠(yuǎn)海是火柴枝一般細(xì)小的

一串帆影向南挪動

高飛遠(yuǎn)逸有如希望

迢遙的一線白光

照耀在遠(yuǎn)方

——蔡其矯《雨霧霞浦》

在著名詩人蔡其矯的詩中,霞浦的海遼遠(yuǎn),孤獨(dú),隱秘,卻又有光,有希望。

霞浦的海,有太多的詩人歌吟它的詩意,也有太多的攝影人定格它的詩意。但有些詩意與況味,是無法用言語和畫面窮盡的,只有身臨其境,才能深深體悟。

霞浦,地處福建東北部。陸域面積1716平方公里,海域面積2.89萬平方公里。淺海灘涂104萬畝,海岸線長505公里,占福建省海岸線的八分之一,為福建沿??h份之最。據(jù)說海岸曲折度1:10,為東南沿海最曲折的岸線。有作家如此感嘆其曲折:“海岸線自由散漫了10公里,不過趕了1公里的航空里程,真是柔腸百轉(zhuǎn),纏綿極了?!?/span>

因其曲折,所以多姿,多彩,多故事,多流連與守候的目光。

因其曲折,這里的海岸、澳口、灘涂,都被裁剪出最優(yōu)美的角度。

霞浦的灘涂,被譽(yù)為“中國最美的灘涂”。美在變幻的光線,細(xì)膩的色澤,豐富的層次。

日出北岐,你若在場,或會成為霞光中的一縷。天光幻化,云影徘徊,大海的漆黑被一點(diǎn)一點(diǎn)打開,花朵盛開,是海上花。

日出花竹,你若在場,會看到三三兩兩的小島在海中綽約,是湖還是海?遼闊中有優(yōu)雅,優(yōu)雅中有雄渾,雄渾中有深深的迷戀與哀愁。

日落東壁,你若在場,就會確信,所有美好都短暫。黃昏的色彩,比清晨的更貴重,因它即將逝去。云在天上,也在海上,漣滟,舞動,閃爍,消逝。看上幾眼,它就墜入深淵。只是,深墜之前的美好,它給了你。

日落小澳,你若在場,也許會想拋了萬丈紅塵,踏海而去。

如果沒有日落日出,陰睛不定,也可追風(fēng)追雨。每個臺風(fēng)季,霞浦的海天,憤怒,激昂,是迷途的獸,狂野,執(zhí)拗,不依不撓。只有等待,安靜的等待,才可等回它的安靜。

心動,驚訝,惋惜,無語,在這一方曲折的岸線上,都會經(jīng)歷。

鄭  戈  航拍

探  島

波平如鏡微瀾舐岸

青青的草色與煙波

蔥蔥的山光與春暉

把孤島點(diǎn)綴像盎然夢鄉(xiāng)

——劉偉雄《春天的西洋島》

411個島嶼,兀立在蒼茫大海中。

西洋島,是故鄉(xiāng)的島。中國版圖上唯一以“海島”命名的行政機(jī)構(gòu)“海島鄉(xiāng)”就在這里。春天的西洋島,就是詩中的樣子。上島的日子,是回家,也是回到記憶,回到遙遠(yuǎn)。

白天,可以登高。海島不是想象中的樣子,山色并不荒蕪。近處,小小的豌豆花,青青的菜苗,茁壯的山草,陷在山坳中的石頭房子,是一波一波的潮汐,深深淺淺涌來。遠(yuǎn)處,海似無瀾,只有平靜的浩瀚。只有眺望,一程比一程遠(yuǎn),一程比一程深。

夜臨,可以曬月亮。海島的月亮,離山坡很近,離檐角很近,仿佛伸手,就可以抓到一把月光。曬在身上,有青草的氣息,有鮮魚的味道,有祖母拄著拐杖,在石板路上走過的足音。

四礵列島,遠(yuǎn)離大陸,漂泊在東海之濱。 北礵、西礵、東礵、南礵、白礵、紅礵、秋礵……美麗的名字,孤獨(dú)的存在。在字典里,這個“礵”為“四礵列島”獨(dú)有。除了北礵島,其它均是無人島。

遠(yuǎn)離大陸,遠(yuǎn)離了很多可能,也保留了很多可能。

島、嶼、礁懸寄天涯,朝暉夕韻,風(fēng)雨狂濤,蒼茫寂寥,皆獨(dú)享??床坏綍r間的流逝,也看不到歲月的威凜。它們兀自生長,無需任何關(guān)愛。

棺材礵,島名有點(diǎn)悚人,卻是海鷗的樂園,一個名符其實(shí)的鳥島。春夏之交,海鷗會如期回島,棲息、繁衍,無數(shù)鳥兒在浪花間嬉戲,在碧波上飛翔,在風(fēng)雨中悠游……銜一片云霞立崖尖,撿幾串海風(fēng)藏翼下,無人的世界,時光明媚。

浮鷹島,形似雄鷹浮海,故名。晴日,攀上島嶼最高峰,會有任意東西的快意。大海托起海島,海島托起你,你就是最高的云朵,而不是俗世的塵埃了。四方海水都向你湛藍(lán),萬千浪花都向你潔白,偶爾,坡上吃草的群牛,還會向你遞來塵囂之外的眼神。

坡,陡峭。草,瘋長。草場就在礁崖上方,牛群就在草間出沒。山上有圈,但牛們很少歸圈??梢噪S意在每個舒服的草堆里休息,看最后一顆星墜落,看最先一縷光出現(xiàn)。因?yàn)樯铰分挥幸粭l,島嶼只有一座,它們沒有多余的路可以迷失。

烽火島、馬刺島、黃灣島、東安島、長表島……煙波深處,群島是曠古之星,是挺拔的傲骨,是澎湃的堅(jiān)硬。

更多的島嶼,無法抵達(dá)。只能在心中想象它們遼遠(yuǎn)的光芒與神秘。

鄭德雄  攝

走 村

在霞浦,在一個叫大京的地方

我從不敢奢望,翻卷的大海形同近鄰

它們歌唱,城墻里就會多出一座座殿堂

魚群趕往安寧的國度,而那些村子里的人

他們沉默,從星月中獲得永恒的光亮

——俞昌雄《一個叫大京的地方》

每個人都有自己命中的村莊。在霞浦,有一些村莊,歷經(jīng)流年,樸素或破落,依舊有著迷人的質(zhì)地。

詩中的大京,曾是霞浦第一村。它的歷史,己在風(fēng)雨中渺遠(yuǎn),但古城墻上的青石有記憶。它的風(fēng)光,也己在俗欲中踉蹌,但只要眼光夠遼闊,隱蔽的星辰,依舊會在沉默中訴說光亮。

大京,原名大金,踞入閩北口要道,唐時就有人居住,明初福建沿海屢遭倭寇侵?jǐn)_,為抗擊倭寇,明洪武二十年(公元1387年)當(dāng)朝下令設(shè)置海防巡檢司千戶所,江夏侯周德興奉建“福寧衛(wèi)大金守御千戶所”,名列福建十二千戶所之首。

也是這一年,駐村兵士在大金筑城壘堡,筑2000多米城墻,辟東、西、南三門(北面依山不設(shè)門),墻上遍設(shè)窩鋪、炮位,裝備周全。在城墻上,視野極其開闊,海上如有敵情可盡收眼底。城外鑿800余米長護(hù)城河,與城堡構(gòu)成壁壘森嚴(yán)的防御整體,大京城堡,在抵御海上倭寇的侵?jǐn)_上,真正起到“執(zhí)福建之喉舌,固福寧之屏藩”的作用。

城中亦隨之建造一條青石板路,四個街亭,開鑿四口八角大井,方便軍民生活。民間曾流傳“洪武帝要在大金建臨時帝要都”的說法,也許僅是戲言,但大金之名卻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大京,村中之井也被喚作“皇帝井”,此叫法一直沿用至今。

和古城墻遙相呼應(yīng)的還有一道“綠色城墻”。???00多畝木麻黃林,茁壯的木麻黃樹沿著3000多米長的沙灘依勢排開,擋狂風(fēng)抵暴雨,鎮(zhèn)驚濤去駭浪,年復(fù)一年安守村莊。

700多年了,大京城堡依然固守一隅。英武時光早己遠(yuǎn)流,四顧周遭,墻外良田己失稻浪千重,只有遠(yuǎn)海潮音依舊跌宕起伏,偶遇漁人挑著新鮮的漁貨,在青石小巷中叫賣,就算是遇著良辰美景了。

半月里村,全然是另一種景致。沒有鏗鏘之音,但含詩書情懷。

小小畬村,也有300多年歷史,是國家級歷史文化名村。雖隱山間,崇文尚武之風(fēng)卻是代代相延。這里誕生了畬族歌王鐘學(xué)吉,畬族小說歌列入國家級非物質(zhì)文化遺產(chǎn)。百多人口村莊,曾在60年間,開辦三所私塾,出了五個文武秀才。

秀才每日煉功的石墩子還立在老宅里,如今沒有幾人能隨意搬動它。秀才吟誦的《春秋》《左傳》手抄本,還珍藏在后人的柜子中,封面赫然有詩云:“三更燈火五更雞,正是男兒讀書時?!边b遠(yuǎn)的《詩經(jīng)》在泛黃的紙上流淌,蟲眼遍布,字己殘缺,但古老的詩情依舊蜿蜒在村莊早春綻放的桃紅李白上。

古縣,不是縣名,是村名。其中恢弘之勢,有四溢奔流的氣慨。

小村,是霞浦縣最早縣治所在地,那是1700多年前晉朝的事了。更久遠(yuǎn)之前,三國永安年間(公元258—263年),東吳孫權(quán)在此設(shè)立造船工場,史稱“溫麻船屯”。所造“溫麻五會”“青桐大船”有很高的技術(shù)水平。如今,滄海己桑田,往事滔滔,洶涌的情節(jié),忽遠(yuǎn)忽近,不知停泊何方,難覓影蹤。

在???,在山間,村莊遍布如豆。日暮鄉(xiāng)關(guān),每一個村莊都是故鄉(xiāng),是從容的呼吸,是最初與最終。

鄭  戈    航拍

嘗   鮮

正月蝦蛄剛赤梁,

二月沙蛤滿沙場。

三月土蜞四月鱫,

五月章魚大腳腿。

六月劍蟶大腹肚,

七月海鱟真好吃。

八月潭條會跳舞,

九月岐吉十月蠣。

十一月青鱘目周凸,

十二月鮑魚肥嘟嘟。

——霞浦民謠

用霞浦方言說的霞浦海鮮名錄,每月一品,形象生動,若是吃貨,味蕾會在瞬間被激活。

遠(yuǎn)行,若有美食陪伴,靈魂估計(jì)也會飄香。

在霞浦,能夠斬釘截鐵毫不猶豫說好的,海鮮是其一。外海、內(nèi)海、灘涂、礁巖……700多種海洋魚類,200多種灘涂生物在廣袤海域里生存繁衍。本地人餐餐離不了海鮮,外地人不管是慕名而來,還是不經(jīng)意路過,霞浦海鮮之鮮之多,還是會給他們“小震撼”的。

舌尖上的霞浦,有兩個國字號品牌,海帶和紫菜。霞浦做為“中國海帶之鄉(xiāng)”、“中國紫菜之鄉(xiāng)”,海帶和紫菜產(chǎn)量位居福建省前列。霞浦紫菜,就曾亮相央視紀(jì)錄片《舌尖上的中國》。

每年四五月間,不僅是品嘗新鮮海帶的季節(jié),也是拍攝海帶收獲的好時機(jī)。那時,若陽光正好,海風(fēng)徐來,剛從海里撈出的海帶就象黛色的綢緞,卷著花邊,漾著微芒,有著美好的氣息,這可是吃不出來的。

有時,不得不感嘆,上天對這片土地的厚愛與眷顧。

遼闊海域,曲折岸線,不僅成就美景,也成就了美食。東沖半島,如仙人巨臂,半島攬海入懷,手心是內(nèi)海,東吾洋和官井洋。手背是外海,一串沙灘散落海邊,碧海銀沙,海天澄明。

東吾洋和官井洋,明明是海,偏叫做“洋”。自古,由于半島地形,內(nèi)海相對平靜,成了海洋生物生長的絕佳場所。官井洋,是野生大黃魚產(chǎn)卵地。蟹、蝦、蟶、螺、魚、海蠣……名目繁多,難以計(jì)數(shù)。單是蝦,就有九節(jié)蝦、土蝦、白蝦、赤蝦、大頭蝦等多種。不論是原生的,還是養(yǎng)殖的,這方海,都給了人們最好的饋贈。

華燈初上時,在霞浦的街頭巷尾,大排擋或是小酒樓,海鮮的味道就會在空氣中飄蕩。隨意走進(jìn)一家,當(dāng)家菜一定是海鮮。吃喝間,偶爾也會有快意上心頭。人間煙火,俗世情懷,口福也是一種吧。

鄭德雄  攝

聽 奇

你以為在夢中能留住那朵飄逝的背影

可夢醒時卻只見頭上沉沉巨瓦一片

想不到曾經(jīng)洶涌的心竟成一座寺院

縱心底一樹鳥鳴卻冷對千帆過盡

——謝宜興《留云寺或滄海心》

沒有歷史,就沒有傳奇。

晉太康三年(公元282年),霞浦始設(shè)溫麻縣,至今1700多年,是福建省建縣最早的縣份之一。自古多寺廟,多高僧,多賢人,多奇聞軼事。步履沉沉?xí)r,不妨駐足看看聽聽。

建善寺,創(chuàng)建于南齊永明元年(公元483年),是八閩現(xiàn)存最早的古寺之一。寺中建筑雖己不復(fù)古意,但千年銀杏一定見證了一位大師的勤學(xué)苦修。中國五大禪宗之一溈仰宗的創(chuàng)立者靈祐大師15歲時就是在這里祝發(fā)出家的。

公元804年,日本第十七批遣唐使,在海上遇臺風(fēng)漂流至霞浦赤岸停留41天,使者中有一人名空海,聽聞建善寺淵源,遂前往,與寺僧飲茶悟道,后赴長安學(xué)習(xí)佛法。學(xué)成歸國后成為日本高野山真言宗教派始祖和日本文字平假名的發(fā)明者。據(jù)說,日語中“日本”的讀法和霞浦方言幾乎一致,此中緣由,可以天馬行空任想象。

七佛城,路途遙遠(yuǎn),在霞浦玉山之巔。亦城亦寺之境,是七個讀書人的城,七個讀書人的寺。公元830年,七個讀書人,從長安趕考回,途經(jīng)玉山,逢一寺,想去時雄心壯志,卻不料皆名落孫山,不免心意徬徨。正是春天,滿山杜鵑,花海爛漫。突然覺得人世無端無常無趣,與其愧對父老,不如絕塵離俗。他們在此停下塵俗的腳步,日日修禪坐定,竟在同一日得道,遂有“同日飛升”之說。年年歲歲,杜鵑燦爛山野,興許全是他們離塵的暢快與歡笑。

霞浦的寺名有大美。留云寺,僅一片瓦,也可成一寺。原是一巨石覆兩頑石,象一片瓦,一間厝,俗稱“石厝”。雖在山中,卻可俯觀大海。據(jù)說漁人在海上遙看此方山洞,總有祥云停駐上頭,便有“留云洞”之說。后有高僧在此修行參悟,便有留云寺。

在留云寺,看流云,聽驚濤,離塵俗事,悟滄海心,是最好。

松山媽祖廟,也是一奇。建于宋,是湄洲媽祖廟之外最早的一座行宮。在松山,人們稱“媽祖廟”為“阿婆宮”,敬媽祖為阿婆,頗有親切感。傳說,唐末閩王王審知派部將都巡檢林愿駐兵松山,剿除???。林愿娶松山王氏之女為妻,育一女名叫默娘,即后來成為“平安女神”的媽祖娘娘,也就是說媽祖的外婆家在松山,所以稱“媽祖廟”為“阿婆宮”,也不是無緣無故的。

朱熹題字的法華寺,鎮(zhèn)守一隅的塔崗寺,與虎相關(guān)的目蓮寺……人間有多少煙火,山間就有多少寺廟,山間有多少寺廟,寺間就有多少祈愿。

在霞浦,時光總是很短,故事總是很長。說歸說,聽歸聽,可以細(xì)細(xì)品味,也可以一笑置之。

來源:蟬在地下

編輯:陳娥

審核:劉寧芬 林珺

責(zé)任編輯:陳娥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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