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要在各種水果中選擇比較入鏡的拍攝物象，柿子無疑是能夠順利入圍的。它像一個留守村莊的豐腴少婦，滿臉紅潤地守望在枝頭，眺望進村的路徑，這畫面一下子就拿捏住了人心底的那縷家鄉(xiāng)情結。我見過許多充滿鄉(xiāng)村氣息的柿子圖，背影是虛化朦朧的黃墻烏瓦，前景是清晰寫實的綠葉紅果。虛實效果是攝影家采用大光圈拍攝的，但虛實的背后，卻是柿子在西風里講述的秋冬故事。

閩東有很多鄉(xiāng)村，鄉(xiāng)村有很多柿子。不論野生還是種植，每到霜降，樹葉凋零，枝上的柿子被霜風吹得越來越紅，宛如一顆顆火紅的燈籠，耀眼醒目。農諺云：“霜降柿紅皮，摘下去趕集”，便有人拿長桿挎籃筐前來采摘。柿子從樹上落下，走出熟悉的村莊，進入陌生的城市。但也有柿子仍在樹上掛著，要么被風吹干，要么成為鳥食，要么落地成泥。因為摘柿子的漢子去了城里，吃柿子的小娃也去了城里。一聲嘆息，這些柿子成為攝影師鏡頭里的鄉(xiāng)愁。

對柿子，人們有太多的聯(lián)想。“柿”“事”同音，寓意好事連連，事事如意。但現(xiàn)實意義卻是一年一結果的柿樹，溫暖著土地的情懷，賡續(xù)著村莊的血脈。當你看見漫山遍野的柿樹掛滿暖心的果實時，就會眼前一亮，就會怦然心動。在古田縣的利洋村，我因柿子而心明眼亮。

壬寅年國慶假期，我們去古田。在翠屏湖畔的金燕耳莊園品茶論道，離落日時分還早，主人建議去利洋村看看。我對這村莊一無所知，問：看啥？主人反問：古田柿子知否？答：知，古田水果有水蜜桃、油柰、臍橙和炮彈柿等四大名旦。主人說，炮彈柿就產自利洋，現(xiàn)在正是柿紅時節(jié)。我立馬想到柿子為題的照片，滿心歡喜去利洋。

據(jù)主人介紹，利洋迄今有650多年的村史，是國家級傳統(tǒng)村落、老區(qū)基點村與庫區(qū)移民村。它依山臨湖，臨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翠屏湖。利洋獨特的天時地利，使它成為著名的水果名村，當?shù)赜小按鸿拖睦睢⑶锸炼敝f，分別說的是油奈、芙蓉李、柿子、草莓。全村種植果樹八千畝，其中柿子四千畝，占據(jù)半壁江山。之所以柿子有這么大的種植面積，是因為利洋人種植的是銷路好、產量高的炮彈柿。這個柿名是基于它頭尖尾圓、通體金黃的形狀和色彩，看上去像炮彈。利洋把它作為“一村一品”的主打產品，依托柿子產業(yè)開展農業(yè)觀光旅游，展現(xiàn)“生態(tài)優(yōu)、村莊美、產業(yè)特、農民富、集體強、民風好”的特色鄉(xiāng)村風貌。2021年，村集體收入35萬元，農民人均純收入2.2萬元，實現(xiàn)村集體經(jīng)濟與村民共富雙贏。

在村委會辦公樓前，村黨支部書記林壽敬介紹著村情。不說不知道，一說嚇一跳，這個膚色黝黑、模樣純樸的中年漢子曾榮獲全國脫貧攻堅的先進個人。

村委會對面的山坡上，漫山遍野的柿子樹掛著數(shù)不勝數(shù)的炮彈柿，色澤金黃，點綴著青山。林支書看出我們的心情，說：莫急，莫急，先看村容村貌如何？遂駕駛觀光旅游車環(huán)村繞行幾公里。作為國家級傳統(tǒng)村落，利洋村現(xiàn)有明清民居27棟，其中以“花厝”和“松廬”保存最為完好，伴隨柿子的成熟，頗有“古剎棲柿林，綠陰覆蒼瓦”之感。由于時間倉促，我們放棄了進村的計劃，直接隨林支書登上柿子嶺。

在柿子樹下，村主任提來長柄的采柿器，專摘紅透軟透的柿子?？此舜罂於漕U地吃柿，我也經(jīng)不起誘惑，取一個嘗鮮，撕開薄薄的果皮，鮮紅的果汁迅速溢出，趕緊放入嘴里吮吸，絲絲香甜直灌肺腑。我問：“你們怎么會想到種炮彈柿，畢竟這柿子不是土生土長的。”林支書笑言：“這炮彈柿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從山東引進的品種。利洋也產柿子，是那種與村莊共生共長的柿子。當在異鄉(xiāng)看到果大味甜的炮彈柿時，利洋人心動了，帶了十幾株回來與本地柿子嫁接試種。不想炮彈柿對這方水土情有獨鐘，這段南北結合的好姻緣促成了一個甜蜜的故事?！?/p>

難道炮彈柿長在別處就不甜蜜？我好奇。林支書頗為自信地說，利洋炮彈柿之所以甜蜜，和利洋得天獨厚的地理環(huán)境分不開。村莊海拔在400到900米之間，屬中亞熱帶季風氣候，年均氣溫18.4℃，日照1894.9小時，降水量1573.4毫米。土質適宜，氣候溫和，光照充足，雨水充沛，加上果農的精心管理，合理施肥，用白木耳的廢筒料拌家禽糞便，特制成有機肥料用于施肥，使得利洋炮彈柿形美色佳，果大質優(yōu)。經(jīng)測試，利洋炮彈柿的甜度約18°，高于普通柿子的甜度。炮彈柿還富含人體所需的各種營養(yǎng)成分，且有清熱潤肺，潤腸通便，預防動脈硬化，降血脂血壓等作用，是健康養(yǎng)生的綠色食品。

林支書告訴我，利洋村炮彈柿的年銷量不少于一千噸，主要銷往福州等地。發(fā)貨之前還有一道程序，炮彈柿甜蜜的秘密，就是他們采用硬果脫澀技術。我之所以不喜歡吃柿子，就是因其澀而難以入口。利洋人將金黃而未熟透的柿子按大小分揀，用特制的塑料袋扎緊密封，并用棉被或稻草包裹保溫，就像母雞孵蛋一樣，貯藏于木屋內。七八天后，塑料袋內出現(xiàn)點點水汽，柿子顏色鮮紅發(fā)亮，這意味著柿子已經(jīng)捂熟。人們這才開袋，分包裝箱，銷往各地。

還有做柿干的。在村委會前，我看到幾個竹篩曬著柿子，與其他地方不同的是，這里的柿子削皮后剖切成二至四片。我問林支書：“為何切片？”他答：“炮彈柿比其它柿子個頭大大，整個曬，曬不透，所以切片?！笔磷臃旁陉柟庀卤?，等水氣干得差不多時，就裝入干凈的袋子貯藏。逢年過節(jié)取出食用，柿干果肉綿軟，口感純正，頗有嚼勁，是人們喜愛的零食。柿干能一直放置到來年的收果時節(jié)，這也意味著柿子在利洋無時不在、無處不在。

我們去利洋時是寒露，半個月后是霜降。俗話說：“一年補透透，不如補霜降。”在古田，民間認為霜降吃柿子不僅可以防寒保暖，還能強筋壯骨。因此，霜降時節(jié)吃柿子的習俗始終在古田流傳。我想，利洋在每年的霜降時節(jié)舉辦隆重的柿子節(jié)，正是這習俗的傳承與推廣。

來源：閩東日報·新寧德客戶端

文字：繆  華　

編輯：楊哲源

審核：劉寧芬 周邦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