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天,探尋那片草場
□ 詩音
大年初三回家時,路過鴛鴦草場,便想拐進去看看。
鴛鴦草場,位于柘榮縣東源鄉(xiāng)鴛鴦頭村附近海拔近千米的高山上。鴛鴦頭這個地名,早有耳聞。小時候,每年清明節(jié)母親總會念叨著要祭拜的幾個祖墓,其中我大公的墓在鴛鴦頭。這時母親就會提到大公墓地四周的景色好,視野開闊。于是我腦海里就有了一幅隱約而幽暗的清秀山水。但因為路途較遠或別的什么原因,每年家人去祭墓,我都沒能到場。后來又離家在外,清明難得回家。
近年,人們發(fā)現(xiàn)并推介了鴛鴦草場,陸陸續(xù)續(xù)遠客多了,也有驢友千里迢迢奔來。家里人也說,那山頭上是有一大片草場,風(fēng)景確實好。于是,那片青草地,一波一波起伏的綠浪,便開始在我心里飄搖蕩漾。
早在中秋節(jié)那陣子,我曾經(jīng)住過鴛鴦頭,在村邊路旁看到一幅鴛鴦草場的廣告畫:一片翠綠起伏的草山,山頭上兩塊大巖石相疊如一對鴛鴦。這個村莊可能就是因這塊石頭而得名的吧。當(dāng)然有個傳說,只是故事老套沒多大意思。倒是那兩塊疊石從某個角度被攝影師一拍,還真像兩只鴛鴦繾綣相依著。我們就在廣告牌旁停車向村人打聽,說是再往前,公路旁有一條岔路就是去草場的。我們到了村子邊緣還看不到草場的跡象,見黑瓦老木屋前有位村婦在曬衣服,便停車相問。村婦說,這里沒什么風(fēng)景點。草,是滿山滿地都是草啊。前面是有條岔路,是人們前往種菇養(yǎng)雞的。
我們到了岔路口,決定進去看看。一路上看見幾座茅草屋頂?shù)姆N菇房。拐幾個彎后,山形山色驟然變了。原先一路低矮灌木叢的丘陵山頭,突然變成了草山。沒有樹,全是清一色的寒芒草。確實有令人驚艷的獨特美。山坡上芒草花穗已經(jīng)綻開,蓬松著,一律垂向風(fēng)吹的方向,白蓬蓬一片,有“蘆花千里霜月白”那種遠天寒水之感。但芒草花不是蘆花,只是它和蘆花、荻花極相似。它們長在水邊或山上,都在秋風(fēng)中白蓬了胡子。很多人辨識不清。萬畝草山不算大,可以看到邊緣,卻給人遼闊清遠之感,讓人心情清揚。我們不能深入進去。路旁一架挖掘機正忙著鋪路,“打太極”一樣擺動著它的長鐵臂,將帶齒的大鐵斗上下左右挪來挪去,令人卻步。我們看了一會兒只好返回了。
這次經(jīng)過,路口已經(jīng)有了通往“鴛鴦草場”的明確路標(biāo)。但明明是一個個低矮的山頭,為什么叫草場呢?草場應(yīng)該是一馬平川的大草原,草地上奔騰著駿馬,放牧著牛羊。我只固執(zhí)地以為那應(yīng)該叫草山。車子往里走,過了矮灌木叢山丘,到了路兩邊都是草山的地方,已經(jīng)有一水泥路岔出,彎進山里的一座尖頂小木屋。山腳下砌了鵝卵石水池,池里有小魚兒。從山腳往山上劈出一條窄窄的土路,因山坡極低矮柔緩,上草山根本不覺是爬山。這次來,對于冬天的草山原不指望什么,只是路過了順便看看,但當(dāng)我仰望草山時,那異域般的風(fēng)光,還是出乎意料地再次震懾了我。
滿山坡的寒芒草,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樣凄慘邋遢。我知道年前是下過一場雪的,但經(jīng)霜經(jīng)雪的枯草并不凌亂倒伏,莖莖葉葉清爽潔凈,芊芊茸茸,密密地挺立著。陽光下,褐紅的細(xì)莖竟閃著潤澤的光芒,長葉仰彎的凹窩面上,盛滿白銀似的耀眼光亮,望去一片星光點點。我站立的這片草坡是純凈的金黃色,而轉(zhuǎn)頭望向?qū)γ嫔?,是一片沙丘般起伏的大漠風(fēng)光。蒼黃,卻不枯澀。同一色調(diào)的主旋律里不斷呈現(xiàn)出色階的跳躍變幻,一坡的灰黃,一坡的棕黃,又一坡的棕褐色,再到褐紅,草色漸變過渡,融合得如此和諧自然,讓人想要去尋找那暗藏的調(diào)色高手。再細(xì)看,又如一張巨大的茸茸皮草,覆蓋了連綿起伏的冬之山頭;或者簡直就是一只只俯伏在地的馴獸,脊背線條柔和低緩地起伏著。一個個渾圓的山頭那么勻稱,堅實,飽滿,又如蘊藏了大地豐盈的乳汁,在陽光下散發(fā)著母性的溫柔和暖意,而藍天更藍得純凈寧謐。
因為穿著長靴行走不便,我沒看到那鴛鴦巖,也沒看到我那位祖先的墓。但我知道這里的一切都會是平和安寧的。等到草山最美麗的季節(jié),我會專程來再好好看看。
責(zé)任編輯:鄭力煒